2014年4月23日 星期三

這次真的是林語堂翻的! 偏偏沒有署名

上次寫過三一劇藝社的《淘金記》是香港予同譯本,今天把其他幾本的源頭一併交代。這幾本都是1930-1940間上海出版的,俱為名家手筆。第一本蕭伯納的《賣花女》(Pygmalion),就是奧黛麗赫本那部電影《窈窕淑女》(My Fair Lady)的劇本,是林語堂翻譯的。林語堂英譯中的作品真的不多,市面上很多都是假冒的,這本真是他譯的,卻可惜沒有署名。 名家手筆,果然不同凡響。女主角的無賴父親去教授家裡找人那段就十分精采:

郝先生: 是你唆使她來的不是?
杜立達: 天地良心,相公,我沒有。我敢賭咒,我這兩個月來就不曾看見我的女兒。
郝先生: 那麼,你怎知道她在這兒的?
杜立達: (音調鏗鏘,而有悲楚之致)我要告訴你,相公,倘使你准我說一句。我情願告訴你。我正要告訴你。我等著告訴你。

DOOLITTLE ["most musical, most melancholy"] I'll tell you, Governor, if you'll only let me get a word in. I'm willing to tell you. I'm wanting to tell you. I'm waiting to tell you.

雖   電影版的這段對話我印象很深。雖然我不太確定這裡林語堂為什麼用了「相公」一詞,但其他都翻得活靈活現,聲調鏗鏘,是相當成功到味的劇本翻譯。


1964年三一劇藝社的《賣花女》是林語堂所譯(1931上海開明)
其他幾個劇本的譯者也都大有來頭。涂序瑄是江西人,九州帝大畢業,1947年來台灣大學擔任第一任史學系(歷史系)系主任。徐霞村(1907-1986)是名譯者,他翻譯的《魯賓遜漂流記》和《菊子夫人》都在台灣有被抄襲的紀錄。羅念生(1904-1990)是著名的希臘文學者,台灣解嚴後有幾家出版社合法出版過他的《伊利亞特》和《古希臘戲劇選》等作品,沒想到1960年代就已經引進他1936年的翻譯了。《奇異的插曲》 (Strange Interlude)是美國劇作家Eugene O'Neill的作品,譯者張夢麟(1901-1985)曾留學京都大學,另有一本《志賀直哉小說選》有被匿名出版紀錄;王實味(1906-1947)是左派作家,但共產黨認為他是國民黨特務而將他處決。但他的名字在台灣也是禁忌,當真兩面不是人。

《愛爾蘭名劇選》是涂序瑄所譯(1937上海中華)
這本選集有五個劇本:
莘谷的〈海葬〉Synge's Rider to the Sea
格來哥麗夫人的〈麥克唐諾的老婆〉
野芝(今譯葉慈)的〈沙鐘〉
丹森尼的〈亞爾濟美尼斯皇帝與無名戰士〉
麥茵的〈誓約〉
《皮藍德婁戲曲集》是徐霞村所譯(1936上海商務)
這本選集有兩個劇本:〈六個尋找作家的劇中:人物〉和〈亨利第四〉

《波斯人》是羅念生所譯(1936上海商務)

《奇異的插曲》是張夢麟和王實味合譯(1940上海中華)

2014年4月17日 星期四

又見今日世界:《野性的呼喚》案外案

      今年二月已經寫過一篇《野性的呼喚》,當時找到七個版本抄襲谷風和歐陽山合譯的舊譯《野性底呼聲》(http://tysharon.blogspot.tw/2014/02/blog-post_8.html) 最近又找到一本,是1987年金楓出版的口袋書系列,內文也還是谷風和歐陽山譯本。會查這個譯本,主要是因為上次發現「俞辰」譯的《茵夢湖》是抄襲的,所以知道這個譯者名字有問題,遂去找來翻翻。雖然年代晚於遠景,但遠景還有經過編輯,金楓版卻是照抄,以致於譯文中還保留著「推事」和「水門汀」這種頗有古風的1930年代詞彙。其實這套書小巧可愛,售價便宜,一本只賣49.5元,號稱495系列,印刷排版都很悅目,所以我大學時也買過不少,沒想到竟是1930年代的譯本。
       更有趣的是案外案。《野性的呼喚》只能算是中篇小說,所以出版社往往有篇幅不夠的壓力。遠景版第一次出版時,就是把另一篇宋碧雲譯的〈海上歷險記〉收在一起出版。這本金楓版雖然是口袋書,但《野性的呼喚》正文只有百來頁,可能為了怕讀者覺得不划算(畢竟這套書是統一售價),所以又多收了兩篇傑克倫敦的短篇:〈生火〉和〈異教徒〉。但問題是,既然《野性的呼喚》是抄來的,難道這兩篇是「俞辰」譯的嗎?
       說來也很巧,前陣子逛舊書店時,正好買了幾本今日世界的譯本。到書架前拿出\《傑克.倫敦短篇小說選》,一對照就賓果了。

俞辰譯本:

我是在颶風中遇見他的,雖然我們同在一艘帆船上經歷那一次颶風,但直到那帆船變成碎片沉沒了,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他。當然,我見過他和一群卡拿卡水手在一起,但「小珍妮」號實在太擠了,我沒有特別注意到他。


吳玉音譯本:

我是在颶風中遇見他的,雖然我們同在一艘帆船上經歷那一次颶風,但直到那帆船變成碎片沉沒了,我才第一次注意到他。當然,我見過他和一群卡拿卡水手在一起,但「小珍妮」號實在太擠了,我沒有特別注意到他。

一個字都沒改。


1987年金楓出版的隨身書系列,署名「俞辰」,實為谷風及歐陽山譯本。另收兩篇短篇小說,係抄襲吳玉音譯的《傑克.倫敦短篇小說選》(1967)



1967年香港今日世界出版的《傑克.倫敦短篇小說選》,收兩篇小說〈生火〉和〈異教徒〉,中英對照,譯者為吳玉音。


今日世界是台灣盜印譯本的一大來源。目前已知被抄襲的今日世界譯本有下列16本:

1.惟為(1954)《人面石:霍桑小說選》 à「陳永麟」(1966)《青春之泉》(台北:正文)
2.黃正清(1955)《富蘭克林自傳》 à「賈伯鴻」(1970)《富蘭克林自傳》(台北:文化)
3.張愛玲(1962)《愛默森文選》 à「林置天」(1971)《愛默森選集》(台南:王家)
4.張愛玲(1962)《鹿苑長春》 à「王珍」(1969)《小鹿》(台南:華明)
5.黎裕漢(1963)《頑童流浪記》 à「周天德」(1983)頑童流浪記》(台北:久大)
6.方馨(1963) 《黛絲.密勒》 à「葉蕧馨」(1981)《玉女情懷》(台北:名家)
7.湯新楣(1964)《原野長霄》 à「湯心明」(1981)《我的安東妮亞》(台北:正文)
8.蔡洛生(1964)《湯姆歷險記》 à「世界少年名著編譯委員會」(1981)《湯姆歷險記》(台中:書佑)
9.吳玉音(1967)《傑克.倫敦短篇小說選》 à「俞辰」(1987)《野性的呼喚》(台北:金楓)
10.劉紹銘(1971)《夥計》 à「涵琳」(1982)《玉女情懷》(台南:文言)
11.喬志高(1971)《大亨小傳》 à「朱曼秋」(1990)《大亨小傳》(台南:文祥)
12.湯新楣(1972)《戰地春夢》 à「陳煥來」(1981)《戰地春夢》(台北:逸群)
13.張愛玲(1972)《老人與海》 à「張太希」(1978)《老人與海》(台北:正文)
14.湯新楣(1976)《野性的呼喚》 à「鄭振宇」(1982)《野性的呼喚》(台北:輔新)
15.先信(1976)《大街》 à「編輯委員會」(1981)《大街》(台北:書華)
16.湯新楣(1977)《人鼠之間》 à「諾貝爾獎全集編譯委員會」(1980)《人鼠之間》(台北:九華)

     其中有幾本並非由今日世界初版,如張愛玲的《鹿苑長春》在1953年即以《小鹿》之名由天風出版社出版,因此署名「王珍」的抄襲本究竟是抄天風版(所以也叫小鹿)或是今日世界版就不得而知。湯新楣的《原野長霄》也在1955年即以《我的安東妮亞》之名由天風發行,所以也不知正文版抄的是天風版或今日世界版。張愛玲的《老人與海》更是在今日世界1972年版之前就已經被抄過不知多少次了。但收在今日世界系列中,還是在流通上面更佔優勢,更容易取得。

     其實港台往來頻繁,又都在美國羽翼之下,今日世界在台灣也有代理商,竟然還是抄襲者眾。也許以美國的利益來看,要推廣美國文學的文化霸權,這些認真抄襲的小出版社也有些貢獻吧,畢竟抄的可都是名家手筆。




2014年4月7日 星期一

好大的面子! 皇帝來寫序--紫禁城的黃昏

譯書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(至低限度在我本人如此),我尤其討厭外國人寫的有關中國的書。

秦仲龢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在香港

1965年香港出版的秦仲龢譯本

    這本書 Twilight in the Forbidden City (1934) 原本就是奇書:   作者是清遜帝宣統的洋師傅
Sir Reginold Johnston (1874-1938,中文名字為莊士敦,但與香港的莊士敦道無關,那是另一個莊士敦Alexander Johnston),書前有宣統寫的御製序文,面子真大。譯者也很奇: 一開始就先聲明我討厭外國人寫的有關中國的書」,又批評此書第一章到第七章所記多為國人所知之事,平平無奇...現在譯者試從第八章開始翻譯」。也就是說,全書二十五章,譯者大筆一揮先砍掉七章再說。接下來,譯者又一路議論,不時批評作者莊士敦這裡寫錯,那裏不懂,簡直不知道是作者的書還是譯者的書了。譯者還會加上與作者意思相反的小標。例如原著在The Dragon Unfledged一章中提及溥儀對英文書寫體的興趣:

"His proficiency in Chinese calligraphy, however, gave him an interest in penmanship, and he soon wrote English in a good formed hand..."(P233)

中文先加了個小標: 「遜帝『御筆』不敢恭維」,內文則先譯再駁:

遜帝精通書法,因此他對寫字極有興趣,他學習英文不久,已寫得一手很好的英文書法...(譯註: 溥儀的英文字寫得如何,因為我不是英文書法家,未便評論,但莊士敦說他精於中國書法,寫得一手好字云云,簡直是笑掉人家的大牙。...我見他遺留在故宮的『御筆』作文稿本,字體極壞。...)

原文並無小標,而且對御筆也甚為恭維;譯者先下了與原作意思相反的小標,又長文駁斥作者此說簡直笑掉人家的大牙」,大膽程度也真是令人嘆為觀止。雖然原書附的御製序文書法甚好,但譯者也告訴我們那並非溥儀親筆,而是鄭孝胥代筆的。(鄭孝胥是滿州國的總理大臣,原本就是書法名家)。


類似的駁斥處處可見。例如同一節中,作者盛讚溥儀的知識和人品:

他不只對中國一切事情很有熱心去知道,就是世界大勢也很留心。他待人以寬恕,不念舊惡,對貧苦的人很有同情心,又樂於為善,並且也有幽默感。(譯註: 莊士敦這些話,未盡可信。...他的『皇帝脾氣』很壞,動不動就打太監,對中國與世界大勢,一無所知。)


他的師傅個個都是詩人,(譯註:這是不大正確的,舊日的中國讀書人大都會哼兩句詩,尤其是科舉出身的人,他們必定要學做詩以便考試。但這些會做詩的讀書人,並不能說是詩人。...)所以他從小受到影響,對詩的知識很是豐富,不久後,他也能做的很純熟了。

對於莊士敦的無知,譯者簡直要跳腳了,下面不惜以六頁半的篇幅,舉了一大堆例子,說明溥儀和他的夫人們如何文辭不通,極為可笑。還引了數首溥儀做的新詩:

 燈閃著,風吹著,蟋蟀叫著,我坐在床上看書。月亮出了,風息了,我坐在椅上唱歌。 

這也能叫做會做詩嗎? 果真只能騙老外了。莊士敦不知是否自知被騙,但他對皇上一片忠心毫無疑問,也難怪皇帝在序言中大讚他: 莊士敦雄文高行,為中國儒者所不及』了。



莊士敦與皇后婉容合照

     李敖在1988年引進此書出版, 序中說譯者雖然議論之中,不無黨見;然查證引據,頗具功夫,令人佩服」。 

     秦仲龢本名高伯雨(1906-1992),廣東人,生於香港,熟悉掌故,為香港著名的文人。另譯有《英使謁見乾隆紀實》一書,雖然也發揮史家本色,加了許多註腳,但並沒有像此書這樣一路譏評作者。秦仲龢譯《紫禁城的黃昏》一書之時,溥儀自傳《我的前半生》(1960)已出版,因此譯者可參考的資源遠勝於作者莊士敦;加上莊士敦畢竟是老外,對於官場文化遠不如秦仲龢熟悉(他父親是舉人),只有一路挨打的份。譯者把作者貶成這樣,也是翻譯史上比較少見的例子。不過,對於外國人寫中國事,中文譯者很想說話的也還有幾位,我想到的另一個例子就是伍蠡甫翻譯賽珍珠的《述福地》(The Good Earth,通常譯為《大地》)。可惜台灣沒有引進過伍蠡甫的譯本,不易見到。

2014年4月1日 星期二

小劇場導師李曼瑰也得靠抄襲譯本

1964年三一劇藝社的《淘金夢》,未署名,即予同譯本

     日前在舊書店看到一套多冊劇本,看起來好像是劇場內部用的講義似的,裝訂簡單,每冊封面都只有劇名和 「三一劇藝社」發行,出版時間都是民國53年。三一劇藝社是李曼瑰(1907-1975)創立的。李曼瑰號稱是1970年代台灣小劇場教母,曾任教於南京戲劇專科學校,隨國民黨來台後,還當過國大代表和立法委員。1958年赴耶魯戲劇系研究,1960年回台創三一劇藝社,又擔任文化大學戲劇系主任,大力推動小劇場運動。那麼,他們用些誰翻譯的劇本呢? 其實這幾本沒有署名的譯本,都不是在台灣翻譯的。這本《淘金夢》是美國劇作家Arthur Miller的名作The Death of a Salesman,1949年首演,年代尷尬,似乎不會是大陸譯本。果然一查之下,是香港1951年的譯本,譯者為予同。


香港大公書局1951年出版的《淘金夢》,為予同所譯
    這個譯本的封面與英文首版一致,書名和譯者名是用毛筆字體書寫。 正文前有譯序,除介紹作品和作者之外,還有對於演出語言的建議:

...在中國,語言和文字儼然分庭抗禮,文字只是少數人傳達意思的工具,廣大的民眾只懂        得他們自己的方言。因此譯者認為本劇如要在中國演出,將全部對白改為各地方言,由編        導的人稍加斟酌,那末效果一定比國語來得大。這並不是說要遷就不懂國語的人,因為唯        有這樣,最能表達本書和作者的特性。

我查不到予同的背景,但有可能是南來文人,即1940年代從大陸避居香港人士。裡面只有少數用詞如「三文治」可以看出香港粵語特色。從譯序看來,應該是建議此劇若要在香港演出,得改為粵語才行,國語劇本只能讀不能演。對照1950年代的台灣,若要在台灣演出,豈不是得用台語才行?但這又犯了當局的語言大忌(戒嚴期間對於台語的控制很嚴格),因此這篇譯序當然是留不得的。
    這個譯本錯誤頗多,很多地方都連不起來,品質不佳。但李曼瑰在1964年也只能採用這個譯本,別無選擇。因為下一個譯本要到1970年才出現,即淡江現代戲劇譯叢的版本。這個系列由顏元叔和黃美序策畫,大多找研究生和講師來翻譯。這個譯本名為《推銷商之死》,譯者高徵榮即為淡江講師,未見其他譯作。這個譯本末頁有「本劇譯文承顏元叔先生審閱」字樣,不像《淘金夢》訛誤那麼多,但也頗多意義不明的地方。再過一年,1971年姚克的名譯本《推銷員之死》一出,高下立見。

予同譯本:

他是一個生存在幻境裡,穿漂亮的衣服,笑著周遊各地的人。但當人家開始不笑的時候,那可不得了,到了頭上出現幾點白斑,便宣告完結。沒有人會說他不好,一個售貨員總會做夢,孩子。這和他的職業一起俱來的。

高徵榮:


他是一個生活在半空中的人,靠著一個微笑與一雙擦亮的皮鞋謀生。當買主不回報一個微笑的時候--那麼地震要來了。然後你的帽子上沾上幾點汙泥,你就完了。誰也不能責備這個人的,一個推銷必須要有夢想,孩子。這種夢想是旅行旅出來的。

姚克:
他是個遠在天邊,仗著滿面春風和鞋兒光光的人。等到人家不把笑臉兒回敬你的時候--那就是天崩地塌的大禍來了。到那時候,你的帽子舊了,上面有了兩點油漬,你就算玩兒完了。誰都不會怪他。推銷員是非得要做夢的,孩子。這是跟著他的地盤兒來的。

1970年淡江大學出版高徵榮譯本


1971年香港今日世界出版的姚克譯本

   前兩個譯者沒什麼名氣,姚克卻是鼎鼎大名的劇作家。姚克(1905-1991)原名姚志伊,浙江人,有洋才子稱號,曾把魯迅小說譯成英文,也創作許多劇本,曾在耶魯戲劇系研究,又編劇又導演又教書。1949年避居香港,也教書,也編劇,也幫邵氏電影編劇。1968赴夏威夷,這個劇本的序就是寫於夏威夷。姚克還寫了頗長的序,說明他考慮的許多翻譯問題。如劇名:

(「推銷員之死」)五個字硬硼硼的不夠雅馴,其癥結當然全在推銷員三個字的粗俗和生硬。可是,如果將它譯的雅馴些,改為「行商之死」,或抽象些用一句現成的「醉生夢死」,和原劇名總覺得不很相稱。...這個劇本的英文原名本就不求高雅,作者似乎有意要用拙樸鄙俚的字面,這樣才能與劇本的內容契合無間。如果劇名取得典雅,它就顯得與針貶「美國的大幻夢」的主題太不調和了。所以,經過再三的考慮,我決意屏棄「醉生夢死」和「淘金夢」之類的劇名,寧可選取不雅馴的「推銷員之死」。

1983英若誠翻譯的推銷員之死在北京演出,由英若誠本人飾演主角威利

姚克譯本一出,這齣劇就定名了,以後的譯本都叫做《推銷員之死》。下一個中文譯本來頭更大。譯者是英若誠,台大外文系名師英千里之子,劇作家和演員,曾官拜對岸的文化部副部長。1983年的演出,Arthur Miller本人還指定由英若誠演出主角威利。所以1983年在北京首都劇場的演出,是Arthur Miller親自導演,英若誠翻譯劇本,英若誠主演。真是無法超越的明星組合。這一段英若誠的翻譯是這樣的:

他得一個人出去闖蕩,靠的是臉上的笑容和皮鞋擦得倍兒亮。可是只要人們對他沒有笑臉了--那就災難臨頭了。等到他帽子上再沾上油泥,那就完蛋了。可不敢怪罪這個人。推銷員就得靠做夢活著,孩子。幹這一行就得這樣。

1983年,英若誠到香港演出《推銷員之死》,香港話劇團的名導楊世彭曾在台大受教於英千里,於是到後台探望英若誠。英千里與英若誠父子1949年匆匆一別,竟從此不得相見,1993年英若誠才到台灣來掃墓,令人感慨。1992年楊世彭執導《推銷員之死》在台北國家戲劇院演出,就是用英若誠的譯本,由李立群演出主角威利。

台灣還有一個譯本,是1989年台大外文系的張靜二教授所譯,附在他的《亞瑟米勒的戲劇研究》一書中。他這段是這樣翻譯的:

他這種人生活在半空中,靠著的是笑容和光亮的皮鞋。只要人家不報以笑容--那就天崩地裂了。然後,一旦帽子上頭沾了幾點污漬,就完了。誰也不好怪罪這個人。推銷員本來就是非做夢不可的,孩子。他的夢是跟著地盤來的。

中規中矩,四平八穩。但看起來最口語而宜於演出的,還是姚克和英若誠這兩個劇場中人的譯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