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3月24日 星期二

簡愛也有日本血統

簡愛絕對是正宗西洋羅曼史經典:孤女、豪宅家教、霸道的男主人、秘密、有情人終成眷屬。怎麼改都好看,又勵志向上,老少咸宜。東方出版社民國五十九年出版的「簡愛」,署名王夢梅改寫,其實是譯自阿部知二的ジエイン.エア,昭和三十年(1955)講談社出版。東方出版社舊版封面是一個年輕女人在風雨中狼狽趴在石頭上,這其實是擷取自講談社版本的扉頁跨頁彩圖,畫家是池田和夫。這應該就是簡愛第一次婚禮夢碎,獨自跑掉,差點餓死的情景。
東方版的「寫在前面」,署名王夢梅撰,也大半譯自日文版的「この物語について」,但最後一段卻改得相當保守,令人詫異。原文說:
それは、苦境の中にあって大芸術家となったシヤーロット.プロンデ(Charlett Bronte)の精神を示すものでもあり、また、その頃から、イギリスあたりでは、女性の自由という思想が強くなってきていた、ということも示すものであると思います。
阿部知二已經注意到簡愛中的女性自主思想,但王夢梅卻沒有譯出這段,反而說
「尤其是當我們知道這是出自一個青年女性的手筆時,更令人驚詫不已!」
是要驚詫什麼啦?女生就不會寫作嗎?不小心流露出男性中心的心態喔!
阿部知二(1903-1973),日本小說家,與林語堂頗有交情,日治時期的台籍作家龍瑛宗因作品在日本得獎,1937年到東京遊歷的時候,曾與阿部知二見面。
東方版簡愛的封面,取自講談社的彩色跨頁插圖
講談社版本封面,是簡愛在當小家教時,被富家女看不起的時候。


東方版的扉頁,也是取自講談社版的彩色插圖。東方版的扉頁是兩個小女孩睡在一起,當然就是簡愛的好友海倫臨死前的一幕(小時候看電視長片,看到這一幕一直哭)。這張圖也是模仿講談社的彩圖,不過這張彩圖裏的簡愛雙頰紅潤,好像不太符合書中慘況,東方版的黑白繪圖看起來比較符合故事中的悲慘模樣。

2015年3月19日 星期四

台灣的三種苦兒

張靜侯的「苦兒努力記」
            1957年台灣開明出版的「苦兒努力記」,張靜侯譯,齊鐵恨和何容寫序。三人都是國語推行委員會及國語日報同事。這本書從民初就很受中日台歡迎,譯本眾多。比較常見的書名是「苦兒流浪記」,原著是法文Sans Famille,作者Hector Malot,是接受法國出版社委託,特地撰寫既可介紹法國各地風光,又可鼓勵兒童向上的兒童文學。因此本書主角就跟著賣藝師傅遊歷法國各地,經歷無數艱辛,也碰到很多好人,成為一個好少年,最後還找到生母,繼承家產。另一本姐妹作En Famille,譯名「苦女努力記」,則是女生版本,從印度而法國而英國,最後也是繼承家產,幸福快樂。。女生版的小說比較不出名,但如果說就是「小英的故事」,可能就比較多人知道了。
這本開明版的「苦兒努力記」,兩篇序都很有意思。第一篇是何容寫的。他先推薦這本書「可真是一本好書」。好在什麼地方呢?

「第一是寫得好。......第二是譯得好。原書寫得好,要是譯本譯得不好,也不能算是一本好書。要不然怎麼同是一個故事,這個人講起來,聽著很有意思;那個人講起來,就聽著沒什麼意思?....還有一點...得了,別說了;人家還沒看呢,你先講那麼些好處幹麼?難道人家看不出來,非得你先講出來不可?好,請你從頭兒看起吧;看完了,你就知道我說的這些話不錯了。」 頗有趙元任「阿麗思漫遊奇境」自序的味道。齊鐵恨的序是直接印毛筆字的,說本書在趣味性和教育性上,特別值得讚揚!因為:

「改寫的呢,是用標準國語,徹底口語化的文字,眼睛能看,耳朵又能聽的文章,每篇都有些文藝的技巧,聽起來悅耳,讀著也順口。實用上呢,可以做說話教材、播音講稿和練習作文的參考書。」

齊老是做廣播教學的,果然三句不離本行。齊鐵恨(1892-1977),北平香山人,蒙古旗人,在大陸時期就已經出版過國語教科書,1946年來台推動國語教學,聽說現在台灣國語有些與大陸普通話不同的發音,都是跟齊鐵恨學的。像是「和」,我們讀「ㄏㄢˋ」,大陸人卻只發輕輕的「ㄏㄜˊ」,就是齊鐵恨教的。
在翻譯上,很少看到有人這麼重視「聽起來悅耳,讀起來順口」。張先生的譯文現在看起來,甚至有點兒囉唆呢:

路美是個窮苦的鄉下孩子。當然,他吃也吃不著好的,穿也穿不著好的;不過,幸福總算是幸福,因為他家裡就只有他這一個孩子,他媽媽呢,又溫柔慈愛得出奇。路美都八九歲了,她還拿他當兩三歲的小孩兒。路美一哭,她就把他抱在懷裡,緊著搖,緊著晃,還唱著『兒啊、肉啊,心肝兒啊」哄他,一直等他不哭了,才停下來。」

我以前看的時候,怎麼不覺得這個養母有這麼溺愛咪咪啊?




1972年台灣商務的「無家兒」,原本是 1938年長沙商務初版
           1972年台灣商務出版的「無家兒」,陳秋帆譯,收錄完整譯序,譯者說自己「據日本三宅房子的日譯本譯出」,並註明是在一九三六年九月九日於東京寫下這篇譯序。台灣版本當然不是初版,初版是一九三八年由長沙商務出版,孔夫子網可以見到幾本長沙版封面。這本其實就是風行日中台的「苦兒流浪記」(咪咪流浪記),「無家兒」是日文通行書名「家なき子」的直譯。
我很早就買了商務版,但一直很納悶:這個譯本為什麼只有半部?主角「羅美」(咪咪)跟著師傅流浪賣藝,師傅過世之後,被花匠收容;後來天降冰雹,花匠家破產,花匠入獄,家中孩子四散,羅美只好繼續一個人帶著狗流浪。「新生活,在眼前展開了,前進!」然後就沒了。這樣對嗎?不是還有白鳥號?遇到他親生媽媽和弟弟?買牛給養母?最後還娶了花匠的小女兒?怎麼只翻到這裏就結束了?
       
  日前購得三宅房子的日譯本,才知道這不是陳秋帆的錯,三宅房子的譯本真的就只到這裏為止。
       由於東方出版社也有一個譯者叫陳秋帆,也從日文翻譯了不少兒童文學作品,我一直以為這個陳秋帆就是東方的陳秋帆,畢竟東方譯者雖以台籍為主,其實也有外省人在內。再說,一九三六年在東京的也未必是外省人,台灣人當時留學日本的也不少(只是不大可能會跟商務扯上關係)。最近做譯者生平研究,才赫然發現我想錯了。這位「無家兒」的譯者陳秋帆(1909-1984),根本沒來台灣。她是鍾敬文的太太,後來在北京師範大學教書。而1970年代在台灣東方翻譯福爾摩斯和兒童文學的陳秋帆是男的,東方出版社的介紹是「上海人,留學日本,曾在省新聞處工作」。所以陳秋帆有兩位,都是外省人,都留日,女的陳秋帆沒來台灣,男的陳秋帆在台灣。網上很多資訊把兩人書目混在一起,務必小心!

1938年長沙商務版封面

三宅房子的「家なき子」

譯者陳秋帆與夫婿鍾敬文合影

東方版的「苦兒流浪記」和日文版「家なき子」


  東方出版社1971年的「苦兒流浪記」,文心(許炳成,1930-1987)改寫,根據的底本是久米元一的「家なき子」(講談社,1952)。
在這三個版本之中,東方出版社的版本是最暢銷也最長銷的,到今天還在印行,也在大陸出版簡體字版本。雖然再怎麼暢銷也比不過1977年的日本卡通「咪咪流浪記」,但相信看過東方這本的人也不在少數。
這本法國作家Hector Malot 的 Sans Famille(1878),深受日本人喜愛,從明治34年(1901)就有五來素川的譯本「未だ見ぬ親」,之後譯本甚多,影響最大的是菊池幽芳的「家なき兒」(1912),後來日本譯名基本上固定為「家なき子」,中國很早就有從日譯本轉譯的譯本,即包天笑的「苦兒流浪記」(1912),日治時期台灣也有從日文譯的中文譯本。所以久米元一在序中說:

皆さんの御両親、兄さん姉さんたちは、少年少女時代にきっとーどは、この物語を愛読されたことがあるでしょう。
(說不定各位的父母兄姐,在年輕的時候也很愛讀這本書呢。)

這話對今天的小孩來說倒是真的,因為五年級的爸媽大概讀過的人還真的不少,至少也看過咪咪流浪記;但現在的小孩好像已經不太看這種苦兒、孤女、孤雛系列了。日本動畫咪咪流浪記是紀念原作問世百年,一部作品能流傳百餘年,也應該算是很不容易了。


上圖是東方版的,下圖是講談社版的。

2015年3月18日 星期三

隱形的日譯者:黃得時的小公子和小公主


1962年黃得時的「小公子」

1962年東方出版社的「小公子」,由台大中文系教授黃得時(1909-1999)改寫,全文收錄在2012年出版的「黃得時全集」中。「黃得時全集」中只說小公子原作是美國作家Burnett夫人所著的Little Lord Fauntleroy,由黃得時改寫,漏掉了中間的轉譯者千葉省三。其實黃得時這本是從千葉省三改寫的「小公子」(講談社,1940)翻譯的。我只買到1951年的版本,封面不同,但內文近二十頁的全頁插圖都是一樣的,前言基本上也跟千葉省三的前言差不多,只有刪掉「日譯本由明治年間的女譯者若松賤子首譯」這個資訊。

這本書現在也譯為「小伯爵馮德羅」,「小公子」是若松賤子取的書名。故事跟「麻雀變公主」、「小英的故事」差不多,就是在美國生活的普通小孩,忽然發現自己是英國貴族繼承人,被接回英國過著貴族生活,但當然天真善良的主角會用愛心感化冷酷的貴族領主,讓身邊所有人都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。

無獨有偶,國語書店在1962年也出了一本「小公子」,後來文化圖書公司再出一次,署名「林仁川」改寫,封面跟東方出版社的「小公子」構圖一模一樣,只是衣服的顏色不同:東方出版社的小公子藍衣藍褲,繫同色腰帶;文化圖書的小公子則綠衣綠褲,繫橘色腰帶。文化圖書的背景多了一人一馬,東方出版社封面沒有此人,但書名頁卻保留了這個人,看來原圖是有的這匹馬才對。

也就是說,1962年,黃得時和林仁川不約而同翻譯了千葉省三的「小公子」,又不約而同的漏掉他的名字,只寫原作者白涅脫夫人(東方版)或巴涅特夫人(文化版)。因為是同本異譯,所以故事都一樣,只有人名的翻譯頗為不同,如主角的名字,黃得時譯為「馮德羅」,林仁川譯為「洪都爾路易」,日文版是フォントルロイ(Fauntleroy),看來林仁川的日文腔比黃得時嚴重。
兩人的前言也都是譯自千葉省三。例如寫到原著在美國風行的情形:
在短短的幾個月後,全美國幾乎沒有人不知道這本書的小主角「薛特利」的名字。於是,社會上便流行了一種稱為「馮德羅式」的服裝,幾乎每一個家庭,都喜歡讓自己的男孩子,頭戴黑絨帽子,身穿花邊領子的天鵝絨衣服。(黃得時)
那個時期的美國人,幾乎沒有一個人不知道故事裡的主人翁、謝德立克這個名字的。當時的男孩子,甚至於流行著一種叫做「洪都爾路易型」的服裝。這種服裝是模仿著謝德立克常穿的衣服的樣式裁製的:如天鵝絨的大黑帽,有花邊領子的天鵝絨衣服等。(林仁川)
看來黃得時的文筆還是比較好。又故事中提到主角的美國朋友想弄清楚貴族是什麼,去書店買了一本「倫敦塔」來看,林仁川譯把女王譯為「血淋淋的美莉」,黃得時譯為「殘暴的瑪莉女王」,也比較符合一般的說法。
1962年國語書店的「小公子」,後由文化圖書公司出版,
署名「林仁川」改寫,也是譯自千葉省三
東方版的書名頁,構圖和文化圖書版本完全一樣
文化圖書版本的書名頁,採用的是老伯爵祖孫乘馬車的圖



1940年千葉省三的「小公子」

小公子和他的朋友。上圖是東方出版社的插圖,下圖是講談社的插圖。

日譯者千葉省三(1892-1973)是日本有名的兒童文學作家,作品很多,
著有童話集六卷,鹿沼還有千葉省三紀念館。
黃得時的小公主(1962)
1962年東方出版社這本「小公主」,由黃得時改寫,原著是美國小說家Burnett夫人的A Little Princess(1905)。譯者黃得時(1909-1999) ,是臺大中文系最早的台籍教授之一,戰後翻譯了不少兒童文學。但東方出版社沒有告訴讀者的是,黃得時並不是直接從英文原著改寫的,改寫者另有其人,是日本最早的女性劇作家水島あやめ(1903-1990),日文譯本書名為「小公女」,1950年講談社出版。A Little Princess深受日本人喜愛,譯本和改寫本非常多,還有在台灣也播放過的「莎拉公主」動畫。
黃得時的譯本基本上都依照水島的改寫本,只有把幾個章節合併而已。人物介紹、插圖都模仿講談社的插畫。我從小就很喜愛黃得時的譯本,看了很多次,但有一個地方始終覺得有點奇怪,就是黃得時在序中說:
「我本人,從小時候到現在,已經讀過好幾遍了,可是,讀一次有一次無限的趣味和新鮮的感覺。」

這本書雖然是我的最愛,但我也很清楚這是少女讀物,男生基本不看的;黃得時是個翻譯過「水滸傳」(中譯日)的男教授,寫這篇序文的時候也已年過五十,他小時候會看小公主?果然翻開日文本,這句話其實是水島あやめ說的。這就對了,「小公女」從明治時期的若松賤子就翻譯過,水島從小就讀過,是比黃得時說這句話合理多了。


水島あやめ的小公女(1950)


 



水滸傳也是翻譯的?

1962年黃得時改寫的「水滸傳」

民國五十一年東方出版社的「水滸傳」,由台大中文系教授黃得時執筆,是東方世界少年文學選集的第一冊。黃得時在「寫在前面」裏說,他是根據金聖嘆的七十回本改寫的。黃得時對水滸傳當然很熟,他在日治時期就已經出版過日文版的水滸傳,1941年清水書店出版。日治時期中譯日,改元以後改寫給兒童看,似乎也十分合理。所以大概很少人想過,黃得時的水滸傳是從日文版翻譯的。
這個日文改寫版就是高木彬光改寫的水滸傳,1955年偕成社出版。高木彬光(1920-1995)是相當多產的推理作家。高木彬光的版本有42章,黃得時略有調整,改為44章,但略知故事的話,就知道這兩個版本選擇的情節是一樣的:

1. 一百零八個妖魔(百八の妖魔)
2. 高太尉(高大臣)
3. 九紋龍(王進と九紋竜)
4. 少華山(史家村の盜賊)
5. 魯提轄(魯將校との対面)
6. 趙員外(肉屋ごろし)
7. 五臺山(五台山へ)
………
41. 晁蓋陣亡(40.英雄晁蓋の最後)
42. 天罡星、地煞星
43. 高太尉被俘(41.高大臣出陣)
44. 下梁山、征寮國(42. 大団円)

東方版的插圖也有多幅看得出是模仿日文本的。但最特別的是結局的改寫。原來水滸傳七十回本的最末回「忠義堂石碣受天文,梁山伯英雄驚惡夢」,結尾是盧俊義夢到一百零八條好漢一起被斬,夢醒只見「天下太平」四字。東方版的結尾卻是眾好漢接受朝廷招降,面見天子,天子當場任命宋江為征遼總司令,一百零八個英雄一齊拔劍喊道:「大宋江山萬歲!萬歲!萬萬歲!」宋江的眼睛裡,充滿了感慨的淚水:「諸位!我們出發了,向著千里的彼方,向著萬里的異境!」軍鼓齊鳴,八萬大軍威風凜凜地揚起了沙塵,向北疆進軍。⋯⋯
梁山泊好漢征遼是百回本和百二十回本才有的情節,而且結尾也是死的死散的散,哪有這麼振奮熱血的愛國結尾?果然是從日文版來的:
「皇帝陛下、万歳!万歳!万歳!」宋江の目には、微かに淚のしずくが光っています。「では諸君、いざゆこう。千里の彼方、万里の異境へ!」

果然符合戰後的愛國情調呀!



1955年高木彬光的「水滸傳」



史進的背上應該有幾隻龍?左上是日文版,似乎只有一隻;
右下是中文版,整個背上都是刺青

黃得時(1909-1999),台北人,日治時期曾在報上連載日譯「水滸傳」。

高木彬光(1920-1995),日本著名推理作家

2015年3月12日 星期四

思果只用過一次的筆名:蔡洛生


1964年今日世界出版社的湯姆歷險記,
署名蔡洛生譯,是思果所譯

香港著名譯者蔡濯堂(1918-2004),最為人所知的筆名是思果,有時也用蔡思果。他的譯作很多,但1964 年的「湯姆歷險記」(今日世界)卻用了一個筆名「蔡洛生」,頗為特別。其實,這是因為他這本作品不是自己從頭譯的,而是參考了「洛生」的「頑童奇遇記」(1952年新加坡南洋商報出版),我猜思果為了表示負責,他其實也改得不少,所以就兩個名字並用,出現了「蔡+洛生」這個奇特的筆名。

但「洛生」又是誰?筆名洛生的有劉吶鷗(1905-1940),但遍查資料,他並沒有翻譯此書的紀錄,應該不是他。既然查不到,有沒有可能是匿名呢?仔細看看,居然發現新加坡的洛生譯本,很可能是根據上海開明書店月祺的「湯姆莎耶」(1932)再改的。

其中一個線索是“jimson weeds”一詞的翻譯。湯姆姨媽家院子裡有番茄和jimson weeds,月祺和洛生都翻譯成「毒茄草」,蔡洛生翻譯成「茄科毒草」。其他譯者是如何處理的呢?周世雄(啟明,1939)和章鐸聲(光明,1940)都簡單譯成「毒草」;姚一葦(正中,1953)翻譯成「喇叭花」,尹讓徹(文源,1964)翻譯成「曼陀花」。其實jimson weeds就是曼陀羅花,有毒,可入藥,花形如喇叭。但翻譯成「毒草」或「毒茄草」頗為奇怪,又和蕃茄種在一起,更是詭異。思果改成「茄科毒草」嚴格來說不算錯,因為曼陀羅花的確是茄科,也有毒,但花園裡種毒草還是怪怪的,不如姚一葦的喇叭花和尹讓徹的曼陀花。其實很多花園常見花卉都有毒,杜鵑花也有毒,但寫景時並不會強調其毒性。曼陀羅花當然不是喇叭花,但花型也像喇叭,寫「滿園番茄和喇叭花」總是比「滿園番茄和毒茄草」像正常的花園。

這樣一本小說,當然不能單憑一個詞彙判定誰參考誰的。但洛生和月祺的譯本的確相似處頗多,包括作者序的譯文。蔡洛生的譯本又和洛生譯本有不少相似處,而且也可以解釋何以思果會署名「蔡洛生」。不過我想他可能不知道這個「洛生」也是個假名吧,真正的譯者是月祺。

月祺本名胡伯懇(1900-1968),浙江上虞人。是胡愈之和胡仲持的弟弟,三人皆有譯作。尹讓徹是江蘇鎮江人,記者尹乃菁的堂叔,1949隨政府來台。



1952年新加坡南洋商報出版的「頑童奇遇記」,
署名「洛生」譯

1932年上海開明的湯姆莎耶,譯者為月祺
1984年台灣好時年出版社的「湯姆歷險記」,
為蔡洛生譯本。